【校長專訪】紙箱當枱做功課兼職托布幫補家計 窮家子奮鬥自強當上中學校長
發布時間: 2022/02/03 10:48
「我有兩個哥哥、三個姐姐,還有一個弟弟!」南屯門官立中學的陳耀明校長語畢,即笑指自己並非出身於書香世家,但絕對是個熱鬧的大家庭。喜愛生物科的他從教生物到教通識,經歷大大小小的挑戰;又曾任職於各區學校,常常要適應新環境。從他執起教鞭那一天開始,就充滿意想不到的感動和相遇。
「爸爸是工匠、大哥做泥水、二哥做油漆,我就負責讀書。」問陳校長是否全家成績最好,所以擔此重任,他卻慨歎:「二姐讀書也很好,卻因為家境,中五畢業後就出來工作賺錢,很可惜。」家人們為彼此犧牲奉獻,就是香港60年代的普遍家常。
「我們家貧,但至少有溫飽,需要的父母都會盡量滿足。小時候租住在旺角花園街一個單位,然後再分租出去,有點像72家房客那樣。」作為一家9口中年紀較小的孩子,得到的空間可想而知。「從小到大我都沒有床,一直睡在梳化上。而且至中學畢業都沒有自己的書枱,就拿紙皮箱來當枱做功課,大學時也沒有,真的等到出社會工作後才有呢!」
陳校長年紀輕輕已失去父親的陪伴。「中一時爸爸走了,媽媽固然要在工廠工作,哥哥姐姐也要擔起養家重責,那時一家人的生活費、學費、車費等都很拮据。我也在家裏一起幫忙,穿珠仔、穿膠花、啤電子零件等,常常被那些火花彈到衣服也燒穿窿!」
說起自己的兼職經歷,原來更包括勞動工作。「大學時我在深水埗的布廠托布,那時很多人問我:『為甚麼一個大學生不去寫字樓做,要去托布?』但我覺得沒問題,自己托得到,而且體力勞動相對更輕鬆。」家住旺角的他,就近找了份自己做得來的兼職,沒有別人眼中的階級顧慮,非常單純。
以行路為消遣娛樂
不只工作的取向,甚至連平日的娛樂也「單純」得令人驚訝。「其實可以說是無娛樂,因為我的娛樂就是行路!」校長哈哈笑着續道:「我會由旺角行到觀塘,戴着耳機聽walkman,邊行邊看街景、店舖、各種事物。那時明明可以搭地鐵,因為學生票價很平,但我又沒事忙,不趕時間,而且回家既沒有房間又沒有床,那倒不如在街上『探險』。」讀香港大學的他,更會開拓自家港島散步路綫。「從學校行至金鐘,然後再到太古城,後來更行至柴灣。那時覺得很新奇,原來路是通的,可以一直從西走到東。」以行路作為娛樂,現在的小孩或年輕人自然難以理解,但在物質匱乏的年代,邊聽着音樂或電台邊在大街小巷遊走,卻是常見的年輕人生活。
縱然在熱鬧家庭長大,但因爸爸早逝,家中經濟壓力不輕,年紀比自己大的哥哥姐姐都忙於為口奔馳,校長小時候已相當獨立。「小學時讀愛民邨的李炳紀念學校,剛開始有坐過校巴,後來連車錢也省下來,自己走路上下學。中學升到伊利沙伯中學,第一天開學時,我還很記得,帶着一個啡色盒,裝着一些文具,就自己去學校,一個人完成登記。」母親不識字,連中學的地址也只能靠自己去找。「所以那時所有的通告、成績表,都是我自己拿媽媽的圖章去蓋。」
考入著名英文中學
小學時的好成績讓陳校長進入著名英中,然而巨大的學習轉變,加上沒有任何支援,剛開始的初中日子並不易過。「讀得不好,成績也麻麻,所以不太開心,尤其數學跟不上。誰知到了中三,彷彿開了竅,英文突飛猛進,更拿了scholarship。」理科生的他原來也愛文科:「當時選科也很頭痛,我喜歡生物,但不喜歡物理;愛讀西史,又不愛讀中史。而且那時選科不像現在可以自由組合,只能套餐式,所以沒得兩全其美。」
中三過後,除了中文科,幾乎全英語學習,陳校長笑言自己當時的中文真的麻麻。「當時大家都不太重視中文,因為科科都用英文讀,很自然。後來畢業做老師,官校、津校也投履歷,因為官校先收了我,便順理成章地一直做。那知第一間工作的學校就要用中文教,結果自己用英文學的生物,面對學生時就要用中文。」他坦言自己讀書時雖然用的是英文教材,但老師課上說的還是廣東話。「那時沒有分中文學校、英文學校,大家都用英文書,但上堂就講中文。後來語文政策,才規定一些學校要轉用中文教材。但去到預科,又用回英文書,所以訓練到我們bilingual!」
在官立學校做老師,每隔幾年必會調職,教育生涯多年來,陳校長先後在大埔鄉議局中學、上葵涌官立中學、皇仁書院、荃灣官立中學、長洲官立中學,以及現在的南屯門官立中學工作。「我在大學也是讀生物,本來一直教生物,在皇仁時推通識,沒想到校長竟找我去教。當時我也問校長:『Why me?』」早年兼任通識科的老師,多任教中文、中史科,找一位理科的生物老師負責,難怪他滿肚疑問。
珍惜遇上不同學生
「當時的校長告訴我,通識本來是文理兼有,而且他需要的通識老師不是要掌握愈多知識愈好,也不可能有老師全部都懂。他需要的是一位resourceful的人,才能應付這一門新科。我聽了後想想也有道理,通識當然不可能統統都識,而是要懂得找針對性的資源。所以我做通識科主任時,經常和不同科老師合作,也要去找校外的資源。因為學生讀通識,需要做分析、進行各種活動,這些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老師講、學生聽。」離開皇仁後到荃灣官立中學時,因為通識做得好,當時的校長甚至叫他別再教生物,專注負責通識。
回顧這些年的教學生涯,陳校長尤其感恩自己的際遇和機會。「雖然因為制度的規定,讓老師在不同學校中工作,但也因此讓我接觸到不同類別的學生,當中有中間能力的、有十分弱的,也有能力非常突出的。作為老師,總能從學生身上得到啟發,一般人或會以為老師都只想在成績較好的學校教書,其實並不如此。」誠然,能力弱的學生更需要老師,而且,學生需要老師,老師同樣也從學生身上獲得教育的滿足感。「就像上葵涌官立中學,那時的學生真的比較弱,但他們有情有義,直至現在也令我很難忘。」
記者:王嵐